过期的愚昧

不知從何時開始，我發現所買的食物，會習慣性地吃了一半，然後擱在一旁，不知不覺地，當我後來再發現時，食物已隨著包裝上的保鮮期過期了。一旦那些食物不在視線範圍內，很容易地，我會逐漸忘記我曾經跟它們有過肌膚之親﹐甚至我以為我不曾擁有過它們。

看得見的食品過了保鮮期限就會跟著腐爛﹔看不見的原來也會隨著時間的消逝變了一個模樣，也許因為事情的演變而變得越來越陌生，或者比原來的模樣更美麗，讓人好不懷念，仿彿它本來就應該這樣清澈、透明。我說的是--承諾。過了期的承諾，也許有人會不經意地否定它曾經存在的意義；有人對它戀戀不捨；更有人為了保存一段美麗的承諾而編織了更多美麗的故事來美化它、紀念它。

他曾經說過的話，那些當時認真地讓人禁不住感動的話，我們總是記得當時談話的美妙氛圍、誠懇的語氣，最後冷不防地﹐對方說了一些我們從來都沒聽過的話，這些沉浸的美麗時光被譽為愛情中最動聽的語言。隨著一段感情的結束，這些承諾或許永遠也沒有兌現的機會，我們於是把它當作一件寶貴的首飾般鎖在鐵盒裏。偶然間，當我們再次觸碰那個鐵盒，把首飾拿出來回味一番時，恍然發現﹐這些承諾已過期了，但又有誰介意它實不實踐?只要在我們回味的時候，臉上是泛起微笑的，那曾經的曾經才會顯得意義非凡。

警員233在分手後的一個內，每一天都堅持買一罐5月1日到期的鳳梨罐頭，那是他給那段感情的期限。過了5月1日，若她沒有找他，這段感情才正式結束。許多人在感情結束後，會不知覺地為感情設下一個期限，有人說是冷靜期；有人說是反省期﹐看看這段時間內，大家是否會推翻剎那間或計劃許久的決定。如果逾期了仍沒有任何動靜，分手後的兩個人從此背道而馳，於是空氣中留下的黯然神傷﹐是熟悉的陌生人留下的印記﹐冷得讓人直打哆嗦。

我曾經也為感情設下了許多期限: 如果紀念日那天﹐他缺席了﹐我會把所有關於他的記憶都淘空﹔如果他說了再見以後會轉回頭﹐我仍然相信這段感情是有希望的﹔如果聖誕節那天收到他的卡片﹐我相信時間沒有隔離我們之間的距離。設下期限以後﹐我們學會了等待﹐在期限來臨之際﹐我們又為自己找了一些安慰的藉口﹐於是原定的期限又無止境地延長下去。

巧克力、餅乾、牛奶、意粉肉醬，看得見的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開始腐化，命運在被扔到垃圾桶後歸零，然後重新迴圈。感情上的承諾﹐逾期了﹐承諾會凋零﹐但美麗終究還是會比缺陷走得更長遠一些。即使到了後來﹐我們發現﹐說穿了﹐感情上的期限是我們逃避悲傷的枷鎖﹐為的是希望在過期前得到一個心目中想要的答案﹐你說這樣很愚昧﹐你也許說得對﹐但至少我們曾經等待過。